“一个眼望西方的女人和一个背向东方的男人,从我们面前走开。”——Mary Coleridge 《不受欢迎的人》
圣经中有许多充满戏剧性的场景和人物,既有人所众知的摩西过红海、出埃及的宏大场面,也有约翰晚年在拔摩海岛超然的天启神谕,更有许多小人物在其中的出场,令人嗟叹扼腕。我最关切的莫过于大卫王朝,这乃是神亲自拣选,并应许将来那一位后裔从他而出的君王。他并未在王位上千秋不朽,一统江湖,反倒在整个圣约历史中留下了许多罪与罚的不良记录,让人玩味。今晨读到他家中的宫心计,一阵哀从心底起。原来大卫王朝的衰败不是起于所罗门晚年的昏昧纵情,而是始于大卫的姑息。
暗嫩和他玛,同父异母的兄妹。一个纨绔王子,恃宠生娇,想要的就非要据为己有。一个玲珑公主,视兄为父,未曾婚配。暗嫩爱他玛,因爱成病,辗转反侧。旁有小人进言,劝他乘机强占,先斩后奏。暗嫩就依计而行,玷污了他玛。暗嫩行了此事后,却如同得到了玩具就转眼丢弃的孩子,心里恨他玛的心竟比先前爱她的心更胜。他不仅不愿娶她为妻,更将她赶出门外。他玛凄凄惨惨地留宿在胞兄押沙龙的家中,稍得安慰。
押沙龙因见父王大卫知晓此事却无惩治,胸意难平。他寻机要为自家妹子报此大仇。押沙龙终于寻得机会将暗嫩杀于众人眼前,却也知此行难再回到宫中,只好自我放逐。大卫一面为亡儿哀恸,一面为押沙龙的逃离忧心忡忡。三年过去,大卫既没有通缉杀人的押沙龙,也没有勇气招他回到面前,直到一旁的元帅约押用计请一妇人献计,才终于使押沙龙毫发无损地回到宫中。押沙龙苦等两年后未见父面,不得已出毒计烧人田野,逼得约押奏告大卫。这父子俩才在相见时彼此饶恕。但此事刚了不久,押沙龙就生出谋逆之心。
押沙龙的悲剧人生似乎全因他人而起,最后又作茧自缚而死,但是在这出“宫斗剧”中,大卫的姑息却显出押沙龙的义来。身为一国之君的大卫,神律法的代言人却无法在儿子行恶这事上秉行公义,坐视自己的女儿受凌辱。虽然圣经说大卫因此大大发怒,我却找不到丝毫关于惩戒的记录。大卫的姑息似乎是隐忍和宽容,却是祭司以利的翻版。他们都敬虔爱主,且对自己的罪毫不犹疑地剖析到底,但对於儿女的败坏,他们却心生胆怯。或许大卫确信神已经应许要建立他的家室,使他的王位上不缺人来坐,他不愿杀了任何一个儿子;或许在犯过奸淫的大卫心里觉得自己比败坏的儿子好不了多少,子不教父之过;也或许他在这事上真不知如何行。但无论如何,当大卫也不与押沙龙说好说歹,盼着时间能治愈一切时,罪就在这个家族中发酵。谋杀、逃亡、隔绝、背叛,各种人物的人格缺陷全全暴露出来。意图操控一切,也曾在谋杀中被姑息的约押,苦苦等候饶恕以致心生叛意的押沙龙,优柔寡断父亲形象缺损的大卫,每一个都在罪与罚的诅咒之下失去了本有的祝福。但我相信这些在罪中姑息耽延的时刻,都成了他们一生挥之不去的刺。大卫在晚年将处置约押的口谕交给了所罗门,这时的他已失丧了他的爱子押沙龙。
在大卫反讽的家事上,何尝不映照一国一家的景象。即便我自己也常常在面对罪时,轻易地选择逃避和漠视。我姑息懒惰的罪在我身上一日日地耽延,我容让自己在暂时的享乐里止步不前,我也在制定的规则面前,以恩典为借口,疏于管教。姑息常常成了恩典的替代品,成了饶恕的代名词。但一个不在知罪、悟罪和痛悔中回转的心灵,就必往幽暗邪恶之地而去。恩典是在悔改中所品尝的果子,却不是姑息的借口。
我要感谢神没有姑息我身上一切的罪,在他全然的公义之中,我的道路就是押沙龙的道路,我的结局就是暗嫩的结局。但当我仰望他的时候,他却以十字架的审判成为这场定罪的出路,就是我的罪全由神的儿子担当,他替代了纵欲欺骗的暗嫩,也替代了我这个全然败坏的罪人。思想暗嫩和他玛,就好像开篇诗句中各向东西的男女,只是这个世界真正不欢迎的不是这些陷在罪中的人,而是那位道成肉身的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