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大清早地醒来,以为自己还住在山城人家的楼上,一盏吱吱呀呀的吊扇在头顶不停地转着,把吊脚楼的炊烟挥散在我的记忆里,和着那一铲铲炒辣椒的麻利劲儿,一条白日照到遍的长街,从城门蜿蜒到山脚、到溪水边,一径铺到我的床前。那年我心生了要离开家的念头,我和伙伴结伴要去北京学GRE。但我的努力从遥远的湘西边城开始,就注定了这场逃离无法成功,因为我的心被收进了金鞭溪边的萤囊里,钻进了走不出的大山里。
有一对相识朋友也这样被湘西的黑山白水虏获,只是牵引他们的不是记忆的梦境,而是神真实的爱。丽从来没有想过跨过海峡的爱情能够保鲜至今。她来到那座靠海的城市只想单纯地成为一个福音的使者。强那时就是个活泼的大男孩,教会里的老老少少都喜欢他的开朗和亲切。身为大学教授的儿子,他却丝毫没有学究气,甚至连埋在书堆里的喜好都没有,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捣鼓各种小玩意上。但就是这两个毫无关联的个体,在遇见的时候,就在灵魂的问候里认出了彼此。不务正业的强邀请丽和他一起去探访黑龙江的乡村教会,就想看看神如果将来带他离开繁华的都市,这个姑娘能不能与他同行。通过“考核”的姑娘,一年半后嫁给了她的王子。神就真的带领这对新人去到张家界下的乡村,牧养教会。这一去就是十年。
强每次回沪探亲,遇见时总和我说起湘西的山和水。那片家门外的竹林和清溪是他和孩子们四季的乐园。哪怕到了冬天煨火炉取暖的时候,他也能在家里和孩子拉绳滚轴玩出许多花样来。但他说的最多的总是当地的教会。许多年前,当年轻的他带着新婚的妻子去到那里的时候,没有人相信他们会在那里久留,但他们不仅在那里待了十年,而且生儿育女。他偶尔会担心孩子以后长大可能会到大城市接受教育,难以适应。可他自己却甘之如饴地在这群朴实的村民中忠心地教导、缓慢地改革。他不时向城里寄送些腊肉土家香肠,为的却是教会的弟兄姐妹能换取更多的属灵书籍,能有机会送弟兄们出去接受装备。
丽则成了地地道道的田园妇,种菜、施肥、腌制,蒸煮无所不能。她最擅长地则是忠实地记录他们的乡村爱情。每一次爸爸出行,兄妹俩总是各显神招地表达爱意;每一次爸爸归家,未卸去一身疲惫就帮孩子修指甲、掏耳朵送上睡前的爱语;每一次家中有人生病,孩子们就倒腾着各样的食物、涂鸦献给病中的人。丽永远都是我朋友圈的清流,因为她每一次的晒图小文都好像箴言31章的妇人活在我眼前。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是她简朴的生活;完全地顺服,不论环境的喜乐则是她真实的心境。
我确实已记不清当年湘西边城的行迹,但这两个真实生活在大山里的神的孩子却在我的记忆中越来越清晰。我知道他们不是大山里仅有的传奇,他们是中国的乡野间许多传奇中的一个,而他们都是神的传奇。
这个主日思念这些人儿时,我遇见了神。
哈,你居然还和他们有联系。我们已经和他们失联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