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身宗教常被等同於修道隱世,即便基督教今日已極力為自己的入世主義辨解,用流行的價值取向為自己再造福音的風潮,我們仍不能否認三、四世紀興起的修道禁慾主義對人們宗教觀的影響。緣起於東方的修道主義鼓勵基督徒們為更高的屬靈標準而活,退避世俗尋求獨處。沙漠、曠野、孤島都成為修士們默想祈禱和禁食的棲身所。西方的修道主義則在奧古斯汀的影響下向修道院或神學院發展。獻身於上主的人們聚居在一處,潛心學習,也催生了以後的天主教樞機團。而真正使修道院或神學院定規化的是聖本篤,其建立的本篤修會的會規改革了單一苦修的模式,使修道的生活趨於敬拜、勞作和研修的平衡。因此,當現代人的記憶一次次將修會好萊塢化、神秘化的時候,我們有機會走訪駐地附近的一所修道院,因為臨湖而建,這裡又稱為聖瑪麗湖區修院。現已是全美最大的天主教神學院,裝備祭司,以就聖職。
也許因為新教在美國的影響和天主教在此處的式微,很少能在街上看見身著修服的修士或修女。既沒有那種要掀起人家的修袍一探究竟的好奇,我們對修道院所見的一切倒有了一顆平常心。常被問起天主教和基督教的區別,原本解釋起來總一副恨不得一下撇清關係的姿態,如今略知歷史,也漸能欣賞其在神的超越性上的堅守和敬虔。
修院的佈局以教堂和紀念柱為軸心,左右對稱佈局。從平面虛擬圖看,更像一顆聖心的形狀。軸心延至一片靜湖,兩翼則被大片森林包圍,讓落在平凡小縣中的修院更有隱世的意味。據說,三一神學院曾想和其置換土地,遭拒。原因不詳。但試想年輕魯莽的本科生們在寧靜的校園裡為一場場校際比賽歡呼奏樂,飛盤滑過聖像,孩子們騎著滑板橫衝直撞,那一切和這裡是多麼格格不入啊。
這所修院的聖像並不多,建築的外觀和內設都相當簡樸。松柏舒展長袖,新松裝點其上,從下經過竟讓人以為穿過了上帝的羽翼。除此以外,沒有花樹落英的修院除了肅穆還是肅穆,連一向常見的北美松鼠也很少看見。看來一切攪人心思的俗物都被摒棄在外,唯有專一的祈禱和默想被喜愛。與之相比,我們思想太多基督之外的事務,以致祈禱時裡面卻毫無基督了。教會也不再有吸引人禱告的功效,輕易地將禱告放逐於個人生活後,我們可能在主日之外再也尋不見其踪跡,即便收穫一二,也缺乏誠心地悔改。這裡清晨常有些人來祈禱又奔赴世界,我想他們一日所得寧靜的力量都在此了。
天主教堂的形式和美感不論奢華或簡樸都對聖化教育有不可估量的影響。有時很難對一個缺乏見識的孩子講述耶穌和祂道成肉身又死裡復活的事。從兒童繪本聖經接觸這奧秘的孩子進入抽象的教義世界常不明所以,天主教堂的符號美學和極多的聖經繪畫作品確是他們宗教啟蒙的一個窗口。XMX小朋友被基督於強盜同釘十字架的繪畫強烈吸引,為畫面上兩個強盜雙手反釘痛苦蜷曲的身形和耶穌痛苦卻平靜的面容對比深深震撼。我因此看見聖靈其妙的工作藉著血腥死亡的場面在孩子的裡面所引發的敬拜。我忽然想起少年時期在少兒刊物的封底所見的各類名畫印刷品。記憶最深的竟然是馬拉之死,那死亡狀寫下的不是驚恐,而是死而不已的延續。長椅上只有禱文書和詩歌本,沒有聖經。據說不鼓勵平信徒讀經,以恐曲解。出了教堂看見柱上長角的摩西不禁莞爾。也許真是怕人看了神的話就長出一雙怪角來,可他臉上的帕子究竟除去了呀。摩西的這副模樣讓許多人不喜,我倒是第一次親見。
跨過自己的邊界,我們在這裡得以復原。